雪困困

6.

午餐后，德拉科特意避开三个室友去给自己的父亲写信，哈利努力忍住了跟踪他的欲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其他窝在公共休息室不想午睡的人闲聊着。

他一再告诫自己没必要着急，反正绝大多数的信件都会在明天的早餐时间被猫头鹰送到，他只需要坐在马尔福旁边吃早饭，就可以非常自然地询问到回信的内容——或者悄悄用一个无声咒偷看到。

“你还在担心马尔福会被他爸爸赶出家门？”罗恩凑到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德拉科的身影移动的哈利旁边，“其实我觉得应该没那么严重，你看他自己都不担心。”

“嗯。”哈利含糊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很担心……”

“哦，得了，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对他的在意。”罗恩摆了摆手，“我得说， 他确实是个不错的马尔福，跟我爸爸说过的他爸爸完全不一样。 ”

这倒是真的。哈利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德拉科绝对比卢修斯要好太多了，哪怕是在他最混蛋的时候。

焦灼和疑虑莫名地离他而去，哈利的心突然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德拉科果然在他们吃早餐的时候收到了猫头鹰送来的一大盒糖果和一封信封精致的信。

“你爸爸寄来的？”哈利一边给自己盛粥，一边假意好奇地问他。

德拉科确认了一下糖果的包装。

“我妈妈寄的。”他随手拆了包装盒，感兴趣地翻了一下，捡出几颗看起来就很高端的巧克力，先抛给了坐在他旁边的哈利，“试试这个，限量版，好吃到你会觉得吃饭浪费了你肚子里的空间。”

“任何糖果都会让你觉得你在浪费肚子里的空间。”哈利笑着调侃了他一句，剥了一颗他已经非常熟悉味道的巧克力，“然后看着德拉科又挑出一些糖果随手抛给罗恩和纳威，然后收获了一堆快乐的道谢。

哇哦，和谐相处的一年级，这可是他过去27次的人生中从来没见过的画面，哈利眨了眨眼睛，几乎找回了最开始重生那几次的新鲜感。

不过，他还是得回到今天最重要的那件事上。

好吃！”他赞美了一句，故意问他，“看来你妈妈对你的学院没意见？她给你的信上写了什么？”

德拉科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封信，他抓起被压在盒子下面的信封看了一眼，是卢修斯写给他的，意识到里面会提到什么话题的德拉科，犹豫着不想在这里拆开，他一边嚼着软糖一边声音含糊地转移了话题。

“不急，无非就是开学家长的那些常规唠叨，我先吃完早餐，换个地方再看，不想弄脏信纸。”

哈利轻轻皱了一下眉。

老马尔福到底要让德拉科干什么？他连信都不敢随便打开了。

他想了想，给无视盘子里的餐包和培根，开始一颗接一颗地吃起糖果的德拉科递了一碗故意没有加糖的麦片粥。

“你可没在吃早餐。”哈利顺着他的话题毫不客气地说，“说不定你妈妈写的第一句话就是，吃完早餐再吃那些糖。”

“天呐哈利，”德拉科郁闷地皱起眉头舀了一勺没有任何味道的麦片粥，苦着脸讽刺他，“你比较像妈妈。”

“……也许我以后会是呢……”哈利意有所指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一直很希望有个血缘亲密的家庭。”

德拉科立刻不自在地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粥，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布雷斯曾经说过哈利以后很可能是个omega，要知道，马尔福家的男性一直以来只会分化成alpha……

“你的麻瓜亲戚呢？”乱哄哄的脑子让他不由自主慌慌张张地胡言乱语起来，“……也对，麻瓜怎么会知道你的价值和珍贵……”

该死！他在说什么？！德拉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居然当着哈利的面指责他的亲戚……

但哈利意外地为他的话而一脸为难地坐立不安，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隐忍，但德拉科能感觉到那不是针对他的隐忍，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麻瓜对你不好？”他直截了当地问到，“我该想到的，麻瓜不喜欢巫师。”德拉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我一直很好奇，你既然是跟你的麻瓜亲戚们住，在收到入学通知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那你是怎么知道你的教父的？你听上去很了解他。”

“麻瓜不讨厌巫师，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巫师是真实存在的。”哈利先反驳了他，“我姨妈她们一家只是，对巫师感情复杂……毕竟，对她来说，一个黑巫师毫无道理地杀死了她的妹妹，还试图杀死她只有一岁的侄子，这完全是伏地魔的错。”

然后他才回答了德拉科的问题，他一直在等的那个问题。

“我母亲曾经给我姨妈写过几封信，上面提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我的教父，还有我父母学生时代的一些小趣事，当我收到入学通知时候，我姨妈就把那些信给了我，于是我就知道了。”

然后哈利故意做出了一副苦恼的模样。

“不过，信上并没有说我应该怎么联系我的教父，我本来以为入学以后，他可能会给我写信什么的……”他满脸期待地看着德拉科，“我在信上知道，他有一个堂姐嫁给了一个马尔福，你能帮我问问你妈妈吗？或者让她告诉我教父，我已经开始上学了，他不需要再为了保护我的地址，而不敢来找我了。”

……而我爸爸还想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阴谋论……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他在想！

德拉科脑子都木了，合着我昨天居然瞎编了一个真相出来？

“……我中午给我妈妈回信的时候帮你问问她。”他胡乱敷衍了一句，感觉自己更纠结了。

哈利对布莱克后来的事情果然一无所知，那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万一说了他迁怒到我这个格兰芬多的马尔福怎么办？这可绝对不行，我进格兰芬多可不是为了被这种可笑的理由拖累跟大难不死的男孩的关系的。那就直接瞒住这件事不说？可我已经说了要写信问妈妈……

早餐余下的时间里，德拉科都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告诉哈利布莱克的事，他本来想跟哈利说，他教父因为那件事被家族除名，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个布莱克了，以此撇清跟他自己的关系，但他很快就想起哈利说过他教父早就被家族除名离家出走，甚至哈利还觉得这挺酷的。

但当他们开始上今天的第一节课时，德拉科的注意力立刻被夺走了——因为奇洛教授的教室里充满了一股可怕的大蒜味。

“哕！”

不只是他在故意发出非常大声的作呕，几乎每一个进入这间教室的人都在发出不同程度的嫌恶声音，就连对所有知识都保持着必要以上的兴奋和尊重的赫敏，都忍不住用力皱紧了眉头捂住自己的鼻子。

“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种教室里上课吧？”德拉科难以置信地大声嚷嚷，“我会告诉我爸爸，霍格沃茨在虐待新生的。”

尽管哈利也从来没有适应过这种味道，但他还是在听到马尔福的话之后忍不住小声笑了一下。在哈利仅有的三次斯莱特林学院生涯里，他都是这么威胁奇洛教授的，然后后者就会开始结结巴巴地讲述他帮助了一位非洲王子摆脱还魂僵尸纠缠的故事，并成功地浪费掉他们半节课的时间。

当然，对于迫不及待想要看卢修斯的信的哈利来说，奇洛教授无趣且不负责任的教学无疑是最佳助攻，马尔福在十分钟后就开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昏昏欲睡，哈利趁机打开课本和笔记本，努力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认真地记下奇洛的每一句话。

五分钟后，德拉科果然上当了。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四周，罗恩偷偷拉着西莫在玩刽子手游戏，纳威和安迪几乎快要睡着了，而哈利正在专心致志地听课做笔记——说真的，在这种课上认真听讲，德拉科都不知道是该崇拜大难不死的男孩不愧是大难不死的男孩，还是该嘲笑麻瓜家庭长大的哈利果然没见识。

不管怎么说，这个难得的时机显然比午休的时候偷偷躲在宿舍里读信要隐蔽且自然得多，德拉科小心地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卢修斯早上寄来的信，夹在摊开的课本里快速阅读起来。

卢修斯的信很简短，只有一页纸。他先简短地对德拉科关于麻瓜很愚蠢的观点表达了赞同，然后要求他必须在大难不死的男孩去图书馆查阅旧报纸时全程陪同。他在信中特别强调了观察的重要性，并让他必须如实反馈所有最细微的表情与反应。

当读到卢修斯暗示哈利也许已经知道真相，很可能是想通过他来接近所有与布莱克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进行复仇时，德拉科不由自主地想起哈利曾经跟他说过，家长们说的并不总是对的。

哈利对他实在太好太信任了，他可不信有人能伪装到这种地步，就算那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他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哈利的善意来自他对他教父的崇拜，一旦这种崇拜被打破，自己的特别优待就没了，甚至可能会受到迁怒。

啧，还是再编一个反应给爸爸，然后让他放宽心别再想这件事好了，至于哈利那边……总之先拖一拖。德拉科打定了主意，又接着往下看。

后面的内容是对他询问哈利伤疤疼痛的回复，显然，因为从来没有人能从索命咒中活下来，卢修斯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只能猜测也许黑魔王终究还是给哈利留下了一些不可逆转的伤害，也许那会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愈发严重——不少黑魔法都具有这样的特性，除了即时造成的可怕效果，还有很多隐藏着的附加伤害，会在你认为已经安全之后猝不及防地造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只是索命咒的即时效果是制造不可逆转的死亡，所以从来没有人能窥探到它的更多秘密。

这就麻烦了……德拉科苦着脸反复读着最后一段，为那个愈发严重的可能性而心惊胆战。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哈利早就停下了书写，并且已经用一个无声咒窥探到了他的书信，并被那上面的内容气笑了。

虽然没有表达得那么明白，但也足够让哈利知道，德拉科一早就从卢修斯那里得知小天狼星曾经面临的指控和目前的处境，而他居然对自己一字不提。

尽管卢修斯的那堆阴谋论假设离谱得哈利想翻白眼，但就他从回信中窥见的德拉科一通胡编乱造应付了事的行为，也真不愧是亲父子。

哈利现在就是很想知道，马尔福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对自己只字不言，这明明也不是什么秘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听说，他的教父是出卖他父母的叛徒。

……他是怕自己伤心难过？哈利微微侧头瞥了马尔福一眼，这可能吗？他只有11岁，他们才刚刚认识没多久，他这会儿接近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名气……

但他以后确实很爱我，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愿意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救我……他为我对抗过家庭，做过间谍，偷过魂器，一起逃亡过，一起挣扎过……他这次甚至为了迎合我进格兰芬多了。

哈利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在笔记本上不自觉写下的那个“德拉科”，模棱两可的回忆清晰起来最为致命，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有那么多事情，他一件都没忘记过，只是都被扔在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