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困困

21、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越白银和白宝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瑟兰迪尔想，那一定就是后悔药了。

埃尔隆德抱着书在他身边徘徊了三次，次次都被瑟兰迪尔面色不虞地瞪走，眼见着自己的书桌都快要被手指敲出个·洞来，他忍不住觉得瑟兰迪尔大概是把那个当阿拉贡了。

“瑟兰迪尔……”

“闭嘴！”瑟兰迪尔霍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跨到门口却在要推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于情于理，他完全有资格要求莱戈拉斯马上离开阿拉贡，但他知道那根本不会管用，他们是父子，碰到爱情他们都是一样的固执不讲理。

埃尔隆德在确定了瑟兰迪尔并不是真的想出去找茬之后才慢慢靠过去，他从身后搂住瑟兰迪尔的腰，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你不需要谎言，瑟兰迪尔。”埃尔隆德将唇靠在他的耳边，用温柔化解瑟兰迪尔的怒火，“所以我不会告诉你这些痛苦终将过去。但我要说，我会陪着你，你将永远不必独自品尝哀伤。”

“埃尔隆德。”已经对这套免疫了的瑟兰迪尔压根儿不想买账，“那是你养子，我可没忘。”

我猜也是……熟练地低头认错，埃尔隆德·专业收拾烂摊子三千年，尤其擅长对付各种傲慢固执不讲理的原因是他把那当情趣。

——拥有良好的心态是做瑟兰迪尔情人的先决条件。

果然瑟兰迪尔撇了撇嘴，对这种毫无诚意地认错既不表示接受，但也没打算斤斤计较下去，说到底，让莱戈拉斯去找阿拉贡的是他自己。

自己养大的熊孩子，含着泪也要操心到底。

埃尔隆德想劝瑟兰迪尔放宽心，可设身处地一想万一跟阿拉贡相爱的是他家宝贝女儿阿尔温……

回忆起阿尔温小时候翻遍他的藏书就只为了看各种版本的露西安与贝伦的故事，埃尔隆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伟大的爱情故事往往容易让人心生向往，可到头来最难过的，终归还是父母心。

然而文采卓然贯古通今的智者大人虽然道理都懂，可有些精灵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为什么就非得是莱戈拉斯不可？！”

“额……因为他是辛达精灵？”

“说得好。”瑟兰迪尔狠狠瞪了埃尔隆德一眼，“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个非人类。”

“理论上来说，我也是有机会做人类的。”埃尔隆德摊手，“所以理论上来说，阿拉贡也可以选择做精灵。”

瑟兰迪尔冷笑：“你是不是当我傻？”

“当然不是。”埃尔隆德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表现出严肃认真的态度，“只要阿拉贡身上还有一滴精灵的血，灰港的船就不会拒绝载他到达维林诺，他虽然是人类，可毕竟也是美丽安的血脉，维拉们怎么会不给他机会？”

“那埃尔洛斯怎么没搭上灰港的船？”

“死亡并不是惩罚，而是伊露维塔的礼物，还记得吗？”提起已经逝去几千年的双生兄弟，埃尔隆德的心情依然有些难过，但他早已熬过了为此伤心痛苦的岁月，“他是为了感受死亡才选择成为人类，那是他所向往的结局，我们尊重他的决定，并祝福他的命运，所以他选择不去灰港，而我愿意接受他的选择。”

感觉自己快要被说服了，瑟兰迪尔有点不开心。明明道理在自己这边，怎么又变成了一场无法反驳的说教。

可是他一皱眉，就看见埃尔隆德的表情变得非常哀伤，那简直是对他的顽固的无声控诉与折磨，让瑟兰迪尔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埃尔隆德已经为他撕自己身上那些血淋漓的伤口，但却仍然无法阻止他继续往胸口狠狠地捅上一刀。

就算知道有一半是装出来哄他的，可瑟兰迪尔就是这么吃软不吃硬。

“你必须确保这件事不会出错。”瑟兰迪尔终于不情不愿地暂且妥协，“如果阿拉贡登不上灰港的船……”

“我保证，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埃尔隆德举起手发誓，他略顿了一下，很认真地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瑟兰迪尔一怔，他记得这句话，很多年前埃尔隆德第一次尝试为他医治龙伤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

“我相信你。”他注视着埃尔隆德的眼睛，低低地说，“我当然。”

 

22、

 

操心儿子的瑟兰迪尔在得到了保证之后果然还是推开了书房的门，不会再多做阻挠是一回事儿，要不要让阿拉贡惶恐心塞那可是另一回事儿，格洛芬戴尔就这么站在门边看着他目标明确地朝着喷泉奔去，这种毫无存在感的事实着实让他心塞了一会儿。

埃尔隆德一眼就看出来格洛芬戴尔站了好一段时间，也听到了他和瑟兰迪尔的对话，但他似乎没有要表现出尴尬的意图，介于……格洛芬戴尔不赞同地皱起眉头：“阿拉贡？精灵？认真的？”

“当然是骗他的。”埃尔隆德摊手，大大方方地承认，“莱戈拉斯的命运已经不可改变，我只想让他宽心点，少做无用功。”

“所以你就是特意算好了时间让我过来，也是故意让我听到那堆胡扯……你就怕他问我维林诺和维拉们的情况，然后发现你这么一本正经全是胡说八道。”格洛芬戴尔一脸痛心疾首，“埃尔隆德啊埃尔隆德，你是个智者，你连夸海口之前要考虑后果都不知道么？欺骗和隐瞒都是要看对象啊……这种不舍得打不舍得骂也根本打不过骂不过的，你是不是傻？”

——其实格洛芬戴尔想说的是，你怕我说漏嘴你当面跟我串通一下有那么难吗？还这么甩我一脸齁死人的恩爱秀，你知不知道这对异地恋精的伤害有多大？！你信不信我分分钟甩下中土这堆烂摊子麻溜滚回维林诺！

当然，身为长辈，这种抱怨实在太没面子，只是想用这种不在重点的指责让埃尔隆德闭嘴认错，显然是想得美。

“还有很长时间，一百年，也许两百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办法？”埃尔隆德背过手仰头看着满屋子藏书，不甚肯定，但很坚持。“我会找到办法的，只是提前让他安心而已。”

“你不能把他当水晶摆件。”格洛芬戴尔揉了揉眉心，试图讲道理，“他不是凯勒布里安，他有能力接受真相，你的保护欲只会让他觉得受到欺骗，甚至侮辱，你不会想要那样的结果的。”

然而埃尔隆德坚持他的看法。

“不，他不能。”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也不会让他承受这个。”

如果是之前的那些事，还只是让格洛芬戴尔感觉埃尔隆德保护欲过剩多担了不必要的心，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就只有狠狠揍埃尔隆德一拳了。

“认真的？埃尔隆德？”一半来自于愤怒一半来自于失望，埃尔隆德五官里与图尔相似的部分让格洛芬戴尔感觉回到了贡多林，他那来不及发泄就被迫沉寂了的嘲讽再次被唤醒，面对着他的又是一位黑发的精灵，那让他忍不住想要替瑟兰迪尔骂埃尔隆德，“他跟矮人打架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埃尔隆德微微一闭眼，很快又睁开，当他再次注视着格洛芬戴尔的时候，表情仍然平静而沉稳，沉淀了岁月与智慧的眼眸底蕴深厚，那昭示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为任何人的话语而打动。

“哈，你有信心就好。不过你要记住，这种充满破绽的话，换了谁说他都会觉得纯属扯淡，就是因为你说的他才会信，所以一旦被揭穿……”格洛芬戴尔淡淡地哼笑一声，“智商被情商出卖那种感觉，没有人会觉得那是爱。”